轻重缓急(1/1)

蓬断不会养。

夜分时，她劝走了女侍，独舞。那匹不栓的似乎能懂她“何以不言”的理由，就歇在楼前，一边饮一边看人，纯洁如稚。

然而等到蓬断也歇了，靠近去摸它的鬃，它却昂然立蹄，将蓬断惊得险些跌里。

不裁清辉，月影是一个规。嚏气汹汹，扰涟漪。

蓬断将它当成古之八骏，再不敢轻易冒犯，却也逐渐苦恼。

“它虽然斑驳，好在威武不屈，见任何人都立得住，想必离了葱茏居，也不会为事所困。但我不能和它亲近，怎能养它呢？看它，鬃茸都疏了……”镕式来送麝脐。蓬断引他到，有些急。

镕式却暗暗欣于蓬断的明快相谈。至于她抚袖边，又蓄地问了一遍：“镕式？”镕式才回应：“镕式鲁莽，从未驯过。或许不在杏菖叶时，便无意饮？”

蓬断尚且认真地顺着话想，某一刻飞起赪霞：“你，你又不是在哄孩童。”她往日敬他小郎君，今日觉得他像兄弟。这一份由男而生的絮缕谊，孤女大的蓬断并没有受过。

但镕式又正说：“娘若愁，可由镕式转告大王。大王日前遣人京西括，或许熟稔供饲。”

絮缕谊在光彻散。两人像是突然记起彼此份，都放不自如来。

蓬断喃喃地：“不劳镕式了。官家幸杏林，他们天湟族亲……”她十分黯然。

镕式后悔，带她看饮的红蓼，想要弥补自己的失言。

当夜，葱茏居却迎来一位陌生的客人。

那人无声息地拜访，并不说什么话，堂视谨慎，向楼正中的官家题字行礼，随后说要见蓬断，可帮她一个忙。

女侍们一众类纶的紫纱衣，其实已经是起居装束，忐忑不好见人。还是其中较年者声阻拦——她张想斥浮浪，看来人眉棱老，勉说：“丈人帮什么忙？自重。”

那人嗤地发笑：“无拘无束惯了，失礼。”目光转向方才梯的蓬断，忽然收住所有绪，带一些慨叹：“这位就是钱塘娘吧。”

蓬断只认他上所的檐，在京县更南的杏林没，实在纳罕。

或许是弃芝兰的旧隐，从何游来……蓬断这样想着，却被来人的话打断：“钱塘娘可有一匹难饲的？”

“唔，是有。”蓬断迷惘不定。

名为师丽兵的者每日昏时到葱茏居，帮蓬断照看烈的。

蓬断初时戒备，让女侍不要怠慢他，心里却盼镕式的到来，想依靠镕式再看一番师丽兵的品质。

但镕式偏偏忙，几天只有连四纸飘过洮岸。

蓬断读他简短的话，记着圣驾在常清拾，想镕式随侍左右，或许无法。

不安定的心于是开始苛难自己，不能识世识人。

“这匹是外，麸料不能多，且应加料减麸，使其不足八分。”师丽兵去搡颈，颇有手法。

见蓬断向后挪步，他安她：“娘何必害怕呢，它其实很喜你。”蓬断驻足不前，等师丽兵离去，才伸手，也学他的模样。

潜龙一样的惊跃，将她吓得错开步。

到红蓼稠满洮时，镕式终于来了，与蓬断问候完毕，就去看：“师老先生才，将调养得好。”

蓬断还在犹豫该如何向镕式启齿，听他这么说，脱一句：“咦，镕式，你怎么——”

她立刻明白了，将袖一折：“他是大王的人。”

镕式有时世的智慧，受到蓬断的冷淡，忙解释：“我与师老先生本不相熟，只知他被大王派去括，才从京西归来。我想娘为养烦恼，有些不忍，所以多嘴了。”

蓬断不说话。葱茏居的岸就成南浦。

镕式明白惹她不快了，默默地退开。

人去以后，蓬断才显一些懊悔:“欺负他什么……无论真心与否，他都是敬我的人。”

天晚，蓬断心烦意，在描纱窗的缠琐。女侍商量好了，这时一齐过来求她：“钱塘，唱一首如何？夜不能寐，总归伤，不如娱乐呢。”

褒衣群袖，呵护蓬断在其中。蓬断挑了一匹竹纹衣拎来，是年纪最小的女侍。

她将小女儿搂在怀中，轻声唱：“远书归梦两悠悠，只有空床敌素秋。阶青苔与红树，雨中寥落月中愁。”

小女有些不满，伏在她腰肢：“娘，这样唱更睡不着了。”

蓬断笑一笑，因她们知心陪伴的好意，少见地得了安眠。

熟睡如行谷，数堵山前，有方外人指她：俦侣最相惜。

蓬断以为心志托梦，也许是自己想烟缭师傅了。这时山谷大崩陷，方外人生翼飞行，到空去，斥责她会错了意。

蓬断徐徐摇，认定梦无绪，不料飞沙坠石声几乎来到她的耳边，忽然有人疾声叫她：“钱塘！”

蓬断惺忪着，发现天已大亮，两叁人忙于整理衣服，一名喊她清醒的女侍在旁：“钱塘，这事真怪，某位随驾前来的学士承旨，请你前去歌舞。”

“学士承旨？”蓬断并没有想起翰林哪位相识，“就谢绝吧。”

“他带来一枚印，有文‘受命之宝’。”女侍不懂其中关要，“钱塘，你看……”

蓬断张了张嘴：“那是天宝。”

她坐在镜前，眉也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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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商隐《端居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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