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0 假的(1/1)

打开门的霎那，有既陌生又熟悉的觉。

熟悉的是公寓里的摆设跟我今天午离开时，完全一样。陌生的是，少了妈躺在沙发上一边看小说一边迎我回来。

「我来囉！」学一边脱鞋，一边走公寓。

一走门的第一句话，他就说：「为什么鞋柜上有一层灰……」

对啊，为什么呢？

我已经大扫除过一次，还是有很多地方没清乾净，假如妈真的住在这里，灰尘本不可能积成这样……我当时怎么会没想到呢？

学脱鞋，走公寓里到走走看看，而我直接到我与妈的房间里。

梳妆台上就跟我当初搬来住时一样，一瓶保养品或化妆品都没有，的妈本不可能这事。

打开衣橱，里面除了棉被枕以及我带来的换洗衣外，一件妈的衣服也没有。

学在外面大喊，「为什么冰箱里的没丢？都酸掉了。」

我走房间，来到学开的冰箱，里面是一盘盘完整的。我每次煮饭都会两盘，一盘给我，一盘给妈。

学纳闷地看着冰箱里的，问我：「要丢掉吗？」

「丢掉。」

他去厨房翻找了一，总算找到我前几天买的袋。

拿着塑胶袋，把冰箱里一盘盘的丢里面。

看着这些被当作厨馀解决掉，我才想起它们都是我亲手送冰箱里的。

我与妈面对面坐着吃饭时，对面没人。

我与妈聊天时，我在自由自语。

妈在床上从背后抱我时，只有我一人捲缩在床上。

我想起来了……

从到尾，妈都没有存在过，都是我一个人在自导自演。

「学……」

他一边拿着装有厨馀的袋，一边回看我，「怎么了？」

「你可以……让我静一静吗？」

把他找来，又把他轰去，学一定很纳闷我到底在嘛。

不过我实在不了他，我连我自己都搞不定了。

我的心闹哄哄又空的。

尤其是当我环顾我与妈的公寓，更觉得心理破了一个大。

回到房里，我倒在床上，抱住棉被。

棉被有一霉味，是被胎期放在衣柜里没晒太的味。

曾经，妈与我共同躺在这张床上，她会摸着我的背，顺着我的发，一边跟我聊天一边梦乡。她摸我的、她上的味、抱起来略微瘦小的，每一件都真的彷彿存在过。

为什么呢？

如此真实存在的印象居然是假的？

还有甚么是真的？

我把月望给忘了，我把妈当成真实的。我的记忆还有甚么是可以相信的？

渐渐的，我闭上睛，在脑中回忆我跟妈的──在国小五年级前，真实的妈妈。

她不擅煮饭，煮来的不是烧焦就是没熟。

她也不擅打扫，家里的柜总是于一打开就会土石的状态。

她是个不及格的家主妇，却是最好的妈妈。

她会在睡前唸故事书给我听，会自己去学英文然后用很破的音教我abc。

对于我的一切，她尽力到最好。

她常说：「希望我能过得比她好。」

我想这就是她一直很努力的原因，哪怕有些事她并不擅。

然后呢？

然后随着我越越大，我对妈的记忆就越凌。

我想起她被爸爸打，却忘记为什么爸爸要打他。

我想起她送我的鱷鱼娃娃，却忘记我们在甚么地方买的。

我想起她有个很亲密的朋友……我都叫他卫叔叔……然后他……

碰！

一声枪响，在我脑中轰炸。

枪冒着烟硝，妈的脖了大量的血。

她倒在床上，鲜血瞬间染红整个床铺。

像是开了，将纯白的床上染得整片曼珠沙华盛开。

我在衣柜的隙里，与妈了无生机的神对望。

「啊！──」

我尖叫的从床上起。

六年前的我与现在的我发同样的尖叫。

回忆中被染血的房间，与我所的房间重叠。

我冒着汗，看向床旁的衣柜，以及我所的床铺。

这里是……妈妈死掉的房间。

我衝房间，来到客厅。

以前放在客厅的地毯不见了，木椅及茶几还在，木椅上的垫被拿掉，而躺在上的妈，再也回不来。

我……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。

跟妈……还有魏叔叔。

我拿袋里的钥匙，妈那时千叮嚀万代，钥匙就藏在门外盆栽的面，不要跟任何人讲。

后来，妈在这里被杀害、魏叔叔落跑，我被爸爸抓神病院，这里因此变成凶宅卖不去，直到我院，才将公寓重新整顿。

我用极低的价钱租这里，并将这里打扫乾净。

环顾这公寓，我到哀伤。

这间公寓，是我租的。

是我打扫的。

是我添购生活必需品的。

是我将一切打理好的。

不是妈，是我。

从到尾，只有我。

我望着钥匙，视线变得模糊，几泪落在掌心。

庞大的寂寞撞击我的心。

这些年以来，我第一次到如此无助。

妈是假的。

我的回忆是假的。

妈疼我、抱我的记忆是假的。

妈对我的是假的。

还有甚么是真的？

泪海啸般的夺眶，无可控制到我已经不想去理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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