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九连环》十二(1/1)

《九连环》十二

房间里没有灯,又面朝北,夕旁落,光黯淡成矮榻前一团烟,丫坐在榻沿边儿,拈着烟签里的烟膏,烧了,稀的直冒泡儿,聂云藩侧躺着,倚墨绿绣蟹爪枕,了一又一,浑通泰,阿认真的烧烟,黑的辫梢偶尔扫过他的脸颊,不由吭哧一笑:去去,拿茶来。

烟签,执壶斟茶,端着递到他嘴前,他仰颈慢慢喝着,睛却黑地盯着她,脸上有一抹慵懒的神气,随手拈起烟签在烟灯上烧,再凑近她的辫梢儿,澌一声响。阿喂他吃茶不敢动,只噘起嘴儿,抹了胭脂,红红的。

茶才吃毕,聂云藩便住她的腰肢往怀里带,把枪杆顺势凑到她嘴边:吃一,你也吃一

笑嘻嘻地,钻来扭去像只溜的活鱼,聂云藩使七分劲儿要降住她,枪杆摇晃,烟泡儿滴到灯里,噗呲噗哧像在炸,却没人理。

帘外佣仆禀:太太回来了。

英珍到房里,啪得把灯捻亮了,斜便见聂云藩正在大烟,阿站起,快步走到她面前福了福,叫了声太太,辫的,月白的衣衫裹住腰肢,掐去的地方有个油黄的五指印,她当没看见,将手提包往梳妆台面一搁。阿悄悄地退了。

聂云藩躺在那里看着她,她从橱里取件五旗袍,半新不旧却熨的没有一丝褶皱,连衣架搭在旧藤椅靠背上。抬手解松盘扣,一颗一颗从颈一直延到腋,细胳臂弯成优弧度,再从肩慢慢地褪,绸缎旗袍弱的很,稍用劲儿边边角角的线就会扯断,她弯脊背,柳条儿的腰,熟桃,两条纤,其实里还有件白丝衬裙,薄似蝉翼,穿与不穿无甚区别,她本来就跟个雪人儿似的。

聂云藩暗忖他这个太太实在驻颜有术,容貌清丽妩媚,材秾纤合度,十数年光似箭,莫说兄嫂弟妹生育后早早的衰老了,连跟着他的那三房姬妾,如今胖的不能认。她已经穿好格旗袍,坐到镜前,小心取着上的赛璐珞彩发夹。

聂云藩把枪杆放,吃茶,再趿鞋走到英珍面前,倚着梳妆台抱臂看她,开:在老太太房时,遇见三嫂,向我打听你总不显老的秘方,你说回我遇见她,该怎麽说?英珍继续梳发:不要争好胜总想压人一,是最好的良方

聂云藩忍不住笑起来,又问:见过你哥嫂了?还在客间麽?晚些我请他们去华懋饭店吃虾大乌参。

英珍冷淡:他们走了。

聂云藩啧啧了两声,惋惜的语气:十数年未见,理应有许多话说,怎匆匆忙忙就走了?

怕赶不上去金山最后一班车。

聂云藩不以为然:我开车送他们去金山一趟,有甚大不了。

英珍在镜里瞟过他,穿着雪青锦绸衫,银白云纹褂,发皆向后拢去,乌油油的,他得不难看,有和老太太一样凹褐灰的睛,岁月足了,添了许多人世故去,倒显得十分沉,让人看不透,猜不着。

这是他一贯欺骗女人和男人的伎俩。

英珍心如明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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